慎:非常不古風的古代文,會介意者勿進入。
空蕩的迴廊逐漸趨於寧靜,朴智旻胡亂地用袖口抹去臉上的淚痕,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哭泣了,剛才還在空中的夕陽正緩緩往西邊墜落,開始變得冰冷的空氣宣示著夜晚即將到來,加上沒有了暖和的外袍,使得他更難抵禦開始侵入骨髓的寒冷,朴智旻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要用最後一絲力氣走回自己的別宮。
沒有人會閒來無事到地牢周圍閒晃,因此要注意到那個在遠方佇立的人影並沒有花朴智旻太多的時間。
阻礙了前方的去路,偌大的斗笠遮住了那人上半的臉孔,耳側的垂珠隨著他轉頭的動作而晃動,絲質的腰帶纏在米色的襯衣之下,跟著風飄盪。
那日閔玧其拿著一模一樣的斗笠,默認自己就是救了朴智旻的神秘恩人。就連在市場與貴族起衝突的場面,朴智旻都還記憶猶新。
「⋯⋯閔王,是你嗎?」
知道村子內幕後的朴智旻對閔玧其只有滿滿的愧疚,他責怪自己不懂事,讓閔玧其一個人承受了太多,他害怕這樣的自己會再對閔玧其造成傷害。
但是,每當他陷入困境時,閔玧其總是會趕到他身邊,就像出宮那次一樣,就算閔玧其沒有披上以往的墨金龍袍,朴智旻還是能夠認出他來。
不該靠近他的,不該再跟他有所牽扯的,明明,是該如此的。
本該遠離的腳步不聽朴智旻的使喚,執意朝前方那人的方向邁進,越是看清楚他的輪廓,朴智旻已經紅腫不堪的雙眼就會感到一陣酸澀。朴智旻的心承受不了這種彷彿要摧毀一切的悲傷與痛苦,他僅存的美好,只剩閔玧其一人了。
朴智旻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著,再感受到他的體溫後便安耐不了渴求,將那人緊實的扣進自己懷中。在寒冷的夜裡,閔玧其溫暖的懷抱顯得更加可貴,朴智旻用力摟緊深愛的人,希望能藉此感覺到他的存在。
朴智旻渴望聞到那股總是環繞在閔玧其身上的淡淡木質香,但此刻竄進他鼻腔的不是木頭的淡香。
而是濃烈的血腥味。
在查覺到不對勁的瞬間,朴智旻立刻抬起頭想要查看那總是被斗笠遮住的樣貌,而這次那張神秘的臉龐總算清楚地被朴智旻捕捉。
說來也奇怪,朴智旻從沒親眼看過這個在市集救他一命的恩人的全貌,怎麼會因為閔玧其沒有否認,朴智旻就把他當成是那名恩人了呢?
「好久不見了,朴家的獨子。」
朴智旻驚訝得說不出任何話來,眼前這個人有著跟閔玧其一模一樣的外貌,那雙銳利的雙眸、眼尾下垂的角度、微微翹起的嘴角、似白雪的肌膚,連低沈慵懶的嗓音,全都跟閔玧其如出一轍。
快逃!在四目交接的那一刻,朴智旻的本能就大聲地發出警告。這個人絕不是善類,縱然他有著跟閔玧其一樣的外表,但散發出來的氛圍卻截然不同,他的黑色瞳孔裡,裝滿了濃濃的殺意。
「不要那麼怕我啊,明明說過要報恩的。」
「呃⋯⋯!」
男人用超乎想像的速度一把捉住了朴智旻的手,他幾乎是抬頭的下一秒就立刻逃開的了,卻仍然被牢牢地抓住,力道大到令朴智旻不自覺發出痛苦的悶哼聲。
好痛!手腕的骨頭甚至有要被擰斷的錯覺。
朴智旻感覺此刻的自己就像是落入陷阱的牲畜,正在被當作戰利品讓獵人拎在手上檢視,而朴智旻只能無力地讓恐懼侵蝕自己的心智。
「那張臉,難道你是史冊裡記載的第一皇子⋯⋯?」
當朴智旻在藏書室想要找出閔玧其的事蹟時,剛好有翻閱到相關的內容,書籍裡面明明清楚的記載著和二皇子為孿生兄弟的第一皇子已經逝世的事實,然而眼前這個不可能造假的容貌,正在否認史冊內的資訊。
緩緩看向被自己牽制住的男孩,男人沒料到這男孩竟然知道他的事情,那人冷冽的臉孔在與朴智旻對視了幾秒後便揚起了淡淡的微笑,那樣子的淺笑,跟閔玧其笑起來的樣子相差無幾。
「呵,這張跟他一樣的臉,還是那樣令人厭惡。」
捉著朴智旻的動作牽動了兩側的墜珠,間接扯下了戴在那男人頭上的斗笠,他俐落的黑色短髮在夜風中飄蕩。沒了遮蔽物,那道從他額頭延伸到右頰的顯眼刀疤更讓朴智旻嚇得心跳漏了兩拍。
「我叫閔玧賢,是閔玧其的雙胞胎哥哥,也是你們村人口中的大人。」
比閔玧其更為純粹的邪氣,從閔玧賢的身上滿溢而出。朴智旻總算明白為何閔玧其要那麼拼命地隱藏他的善良,即使收藏罪人的頭顱也在所不惜。
因為所謂的殘暴,是與生俱來的。
閔玧其演出來的把戲完全比不上眼前這個狠狠揪著他手腕的人,閔玧賢隨便一個眼神,都讓朴智旻確信自己的生命對他而言就像地上的螻蟻那般,可以毫無罪惡感的殺死。
如果閔玧賢有那個念頭,他可以立刻在現場扭斷朴智旻的脖子。太可怕了⋯⋯閔玧其之前所有的威嚇,與閔玧賢相比全都瞬間變得不足為懼。
「你們的計畫失敗了,王已經下了逐客令,我沒有任何再接近他的機會,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拜託,千萬不要發現他跟閔玧其的關係。
閔玧其確實曾經對他下過逐客令,而他踏出地牢那時也下定了要離開的決心,朴智旻自認自己說的沒半句虛話。屏著呼吸,朴智旻拼命祈禱這個可怕的男人能夠相信這番說辭。
「哈⋯⋯!你講這話是認真的嗎?」
閔玧賢狂妄的大笑,似乎是在嘲笑朴智旻鼓起勇氣的應答。朴智旻的手腕依然被狠狠掐著,但閔玧賢沒有要饒過他的意思,他抽出藏於大腿的小刀,抵在朴智旻的頸部。
「從第一天沒被殺掉這點來看,你就已經是個足以威脅閔玧其的籌碼了。」
閔玧賢握著刀的右臂正在從身後以一定的力道壓制住朴智旻的身軀,好似纏繞在身上吐信的蛇。
朴智旻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那小刀之鋒利,只是輕輕觸碰就讓朴智旻脖頸的鮮血緩緩流下,直至鎖骨。
「你是他非常重要的人吧?畢竟他就連發現玉飾後也沒有殺了你。」
這個人,不但有著絕佳的判斷能力,也有出色的洞察力,他察覺到了朴智旻總是不離身的玉飾不見了的事實,也注意到了閔玧其對朴智旻別有用心的違和點。
好可怕,朴智旻完全沒有對抗他的辦法,任何謊話跟掩飾在閔玧賢面前全都毫無用處。
冷靜下來,朴智旻!
閔玧賢剛剛說了,自己是他要拿來威脅閔玧其的籌碼,代表現階段自己還不會有性命危險。
在這傢伙找到閔玧其之前,必須想出逃脫的辦法才行。最重要的是,閔玧賢不可能會知道他跟閔玧其今晚相見的約定。
只要控制好表情,閔玧賢就不會發現⋯⋯
「走吧,距離你們約定好的時間只剩幾分鐘了。」
才剛下定決心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讓臉部表情有一絲牽動,朴智旻的神情卻在聽見閔玧賢的話語後自曝了沒有說出口的真心話。
他怎麼會知道!?
「上午在廣場你的聲音之大,連混在嘈雜人群中的我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不會來的,那只是我的一廂情願,王他不可能理會我這個叛國之人的要求。」
「你太不明白閔玧其那傢伙了。」
朴智旻很熟悉這個表情,那是閔玧其在他倆第一次見面,聽見自己大聲嚷嚷自己沒有罪時的表情,像是聽了什麼荒唐至極的笑話一樣,不可置信得失笑。
「閔玧其不可能放著他的愛人不管的,就算你是罪大惡極之人也一樣。」
這男人⋯⋯早就知道了他跟閔玧其的關係,先前不刻意點破,也只是為了看他要如何辯解而已嗎?就像強大的猛獸,在享受著玩弄弱小的優越,看著獵物用剩餘的力氣奮力掙扎。
「好,我會跟你過去,但你得先放開我才有辦法走路。」閔玧賢猶豫了一會,才終於肯放鬆壓制住朴智旻的力道。
朴智旻知道他必須掌握閔玧賢放鬆警惕的這幾秒,不,應該說他只有幾近一秒的時間。
朴智旻的腎上腺素迅速飆升,瞬間衝破了閔玧賢的控制,朴智旻的視野全是暢通無阻的長廊,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奔跑到末端,無論是誰都好,朴智旻必須要讓其他人知道王有危險了。
閔王,無法為你做什麼了不起的事情,甚至還是你的累贅,因為我很弱小,必須仰賴別人溫柔的假象才得以存活。
但即使是這樣子的我,也想保護總是強大的你。
「唉,麻煩死了。」
原本涓涓細流的血在空中噴濺,沒預料到的劇烈疼痛從脖子傳來,讓朴智旻往前踏的腳赫然失足,狼狽地摔倒在地。
朴智旻自認夠快的動作完全比不上閔玧賢揮刀的速度,這次的劃痕遠比剛才的還要深,朴智旻無力地跪倒在地,看著自己的血不斷滴濺到地上。
「別想耍花招,你只要能夠以活著的狀態成為人質,會受多少傷我都無所謂,別太自以為是了。」
「我得⋯⋯告訴他⋯⋯才行。」
「你還不明白嗎?朴智旻!」
用力踢了一腳地上那人的側腹,閔玧賢似乎是在宣洩獵物太過猖狂及愚笨的憤怒。
朴智旻再怎麼說也是個沒有受過武術訓練的平凡人,怎麼禁得起這樣的疼痛,光是還在流著血的傷口跟腹部的內傷,就讓他疼得快昏了過去。
「玧、玧其⋯⋯。」
朴智旻早就知道,他沒辦法從閔玧賢手上逃走的事實。
他只是不願連試都沒試就被隨意利用,間接成為傷害閔玧其的利刃。強烈的痛楚阻斷了朴智旻的思考,脖子的傷口沒有傷至氣管,但他只要吸氣就能意識到傷口還在出血;只要吐氣就能感覺到五臟六腑都在劇烈的刺痛。
好痛,朴智旻咬著牙關也無法舒緩這份疼痛,他只能像隻擱淺的魚兒,倒在地上喘息。
在失去意識前一刻,朴智旻看到了打算把他扛起來的閔玧賢,他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只能像個失去靈魂的人偶一樣任他宰割。
早上閔玧其冷漠的面孔在腦中浮現,此刻朴智旻多希望他是真的不相信自己;希望他會因為滿不在乎的態度而剛好聽漏了約定的時間或地點。
「王,千萬別⋯⋯前來赴約啊。」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