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非常不古風的古代文，會介意者勿進入。
「玧其你，不想要成為父王的繼位者嗎？」
金髮少年的眼簾低垂，面對那名與自己相同樣貌的兄長，輕輕地點了頭。黑髮少年替弟弟拾起了地上滿是刮痕的劍，用力握緊在手裡。
「那麼我就替你當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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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燃的烈焰也無法讓身體回復正常的體溫，閔玧其的嘴不斷呼出白煙，消散在身側。
火花照亮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隨著距離的拉進越來越清晰，歲月與仇恨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滄桑的痕跡，閔玧其再也無法從那雙眼裡看到曾經對弟弟的疼愛。
「如果你想要我使出全力與你比劃，就老實把智旻的下落交代明白。」
閔玧賢剛才大可直接朝他的腦門開槍，而不是拿朴智旻當作誘餌脅迫，由此可知對方的目的不是閔玧其的首級，而是一場公平的切磋。
「你還是老樣子，敏銳得可怕。」
閔玧賢把槍枝收進自己的腰際，狂嘯的寒風吹亂殘留在他面容上的餘裕，那道暗紅的疤痕，深得好像隨時都會滲出血來。
「朴智旻被我安置在地牢門口了，你派去的士兵很快就會發現他了吧。」
「⋯⋯我不相信你。」
比起自己的兄長，眼前這個人的身份對閔玧其而言更接近於協助蠻族的走狗。長刀刀尖抵在閔玧賢脖子的速度快如閃電，以飽含殺意的憎恨為糧，閔玧其在夜裡如炬的目光兇狠得彷彿可以刺穿閔玧賢。
「是啊，你趕快殺了我就能趕去朴智旻身邊了。」
閔玧賢沒有因這等威迫而退縮，他抽出還沾有尚未完全乾涸血液的匕首，語畢隨即朝閔玧其的方向射去。
從站在彼此面前的那刻起，這場比試就已經開始了。像是自動反應一樣，閔玧其強行轉動手腕讓長刀阻擋了利刃飛向他的軌跡，看似不慌不忙地接下了對方的突擊。
金龍在揮舞的墨色衣袖上翻攪，閔玧其沒繫上的長髮因劇烈的動作而飄揚。
被彈開的匕首都還沒落地，僅僅只是吸一口氣的時間，那張驟然拉近距離的猙獰臉孔令閔玧其不禁瞪目。
「⋯⋯！」
細膩又強烈的疼痛無聲說明了視線突然暗去的原因，閔玧賢竟然用藏著的第二把匕首近身劃傷了他的右邊眼睛，多虧即時往後退才不至於失明，閔玧其勉強睜開已經開始流下血的右眼。
是想讓自己留下跟他一樣的傷疤嗎？真是惡趣味。
不能放過這個對方主動靠近的機會，閔玧其咬緊牙關，忍著眼睛的疼痛，趁閔玧賢來不及撤開之前，從下而上攻其不備地砍過他的胸口。
閔玧其揮劍的速度很快，力道卻非常足夠，他不是空有頭銜的君王，論要能上戰場的武力，他可不比鄭號錫差。
從左側腹部至右側胸口，鮮血從閔玧賢的傷口噴出，那件米色的外襯立刻就被一片血紅給污染，閔玧賢那張游刃有餘的面具總算徹底崩裂，他狠狠地皺緊眉頭，無法控制那被疼痛折磨的表情。
他跟閔玧賢不一樣，僅劃傷眼睛就能滿足，既然決心要一決勝負，當然得以命相搏。
「兄長，您退步了，之前您可是能夠輕鬆壓制住我的劍術奇才啊。」唐突的敬語，閔玧其遠遠凝視著在遠處捂著傷口、不斷喘氣的閔玧賢。
是啊，那個他兒時仰慕的兄長大人，怎麼會這麼快就被他奪去主權，像這樣狼狽的受傷呢。
扔去象徵著敵人的槍枝，閔玧其才終於有了點這個人是他的孿生兄弟的真實感，卻又因為顛倒的實力差距而再次陌生起來。
「是我太輕忽你了。」
閔玧賢脫下血淋淋的外衣，用力綑綁在受傷的部分好以止血，他沒有撿起地上的匕首或是拿出一直藏在內襯的槍枝。
「沒想到曾經那麼軟弱的弟弟，如今也能這麼厲害。」
閔玧其始終以刃相對，不敢放鬆戒心。然而閔玧賢卻沒有再使出之前那些不正當的技倆，他只是放任血液侵蝕米色的布料，讓吐息成為空中的雲煙。
「怎麼了，趕快放馬過來啊！你在蠻族待著的這些年，不就是為了殺掉我嗎？」
「你是為了得到這份強大，才殺了我跟父親的嗎？」
還稚嫩著的面容，被火紅給吞噬，那場意外是閔玧其一輩子都無法抹滅的痛，好幾個夜晚裡的夢魘，如今正真實的化作話語，從親人口中說出。
「為什麼，你明明說過你很軟弱，什麼都做不到，卻能殺了血濃於水的親人。」
「那是意外⋯⋯！我從來都沒有想要奪取你們性命的想法。」
從兄長眼中看見不知是真實還是幻覺的譴責之意，令閔玧其慌了手腳，他被對蠻族的憎恨以及對戀人的擔憂給沖昏了頭，導致完全忘了他的孿生兄弟，正是被自己引起的那場大火給殺死的。
「玧其！說了多少次，男子漢不會因為一點威嚇就亂了陣腳！」
訓練場充斥著王洪亮的責備聲，閔玧賢放下手上的木刀，躡手躡腳地溜到隔壁訓練場查看，弟弟正憋著委屈的臉，一次次笨拙地揮著明顯不適合給這個年紀的孩子拿的大刀。
「嗚⋯⋯兄長，我受夠了，為什麼我不能夠像您一樣那麼擅長武術呢？」閔玧賢蹲下身輕輕撫摸著弟弟柔軟的頭頂，什麼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
或許閔玧賢真的是有點天份，父王總是把時間花在訓練弟弟身上，卻沒看見他明顯的進步，相比之下，自己沒什麼練習就能輕鬆超越閔玧其的苦功。
閔玧賢沒什麼主見，他並沒有要與弟弟為了王位而死命拼搏的野心，卻也沒有像閔玧其那般排斥。
「玧其你，不想要成為父王的繼位者嗎？」
金髮少年的眼簾低垂，面對那名與自己相同樣貌的兄長，輕輕地點了頭。閔玧賢拾起了地上滿是刮痕的劍，用力握緊在手裡。
「那麼我就替你當王吧。」
當下這麼說的閔玧賢，只是為了讓弟弟解脫而已。
他日益月累的練習，渴求得到父王的認可，閔玧賢不再翹掉練習，而是紮實地磨練自己的劍術，才不用多久的時間，他就已經能夠打敗將軍的兒子。
「哇⋯⋯大皇子您好厲害啊！看來我還需要多加練習呢。」
閔玧賢手中依然乾淨光亮的長劍，間接說明了這場勝利贏得的有多麼輕鬆。鄭號錫從地上爬起，朝閔玧賢投以欽佩的目光，那人卻沒有因此感到雀躍。
「號錫，父王總對玧其說武力是一切，但為什麼我都已經展現我的才能了，父王他還是沒在乎過我呢？」
「這個⋯⋯我沒辦法替王上回答這個問題，不如您改天親自去問他吧？」
疏遠的態度，無論是父王還是鄭號錫都一樣。閔玧賢看向長劍中反射出與孿生弟弟相仿的容貌，但他倆的待遇卻完全不同。
大皇子。
號錫他，從沒像叫玧其哥那樣，親密的叫自己哥。閔玧其總因父王的嚴厲而受傷，可閔玧賢不只讚美，連父王的嚴厲都不曾體會過，明明他的武術，更加卓越的。
閔玧賢早知道了，父王是因為弟弟柔軟的性格，才會拼命的鞭斥他，能剛柔並濟的王，才是父王心目中的繼承者。
父王從來就不曾考慮過自己，他心中的人選，從一開始就只有閔玧其。
閔玧賢就像是清水中的雜質，無論怎麼做都無法相容，無法成為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弟弟，只能在深不見底的水中溺斃。
擁有著眾人的追捧與目光，卻還鬱鬱寡歡的弟弟，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那麼惹人厭了？
閔玧賢已經忘了他想成為王的初衷是為了弟弟，那股不甘心與失落感，侵蝕了閔玧賢的心。
王冠對閔玧賢而言已經不再是拯救弟弟的目標，而是證明自己價值的存在。
說不定⋯⋯若是能擁有超乎這個國家的力量，父王就不得不考慮將他視為繼承人選之一了。
閔玧賢不願直視現實，只是一昧地想要找到能否定這一體認的答案。
冒著被蠻族包圍的風險，閔玧賢開始隻身一人悄悄地到西域學習傳說中更為先進的武器，那用鐵鍊成的、名為槍枝的強力武器。
但是要一邊不讓人起疑一邊掌握製作槍枝的技術，實在是太耗費時間了，他沒辦法等那麼久。閔玧賢歷經了好幾個月緩慢的進度後，終於決心留在西域直至完全習得這項技術的精髓。
「啊⋯⋯您又要出宮啦？」閔玧賢停下欲踏出大門的匆忙腳步，往聲音來源查看，是剛好到門口巡邏的鄭號錫。
「啊，是啊，我得為了磨練劍術去趟遠行，可能會好一陣子都沒辦法回來。」
修行，這是閔玧賢對外一貫的宣稱，他沒有把要去西域的這個危險決定跟任何人說，包括自己的父王，當然也包括鄭號錫。
「原來如此，那麼請早點回來哦，玧賢哥。」
還以為聽錯的稱呼，閔玧賢試圖不讓驚訝表露於面。鄭號錫卻表現跟平常一樣，露出了如同太陽那般溫暖的朝氣笑容，揮手與閔玧賢道別。
或許就是這短短一句親暱的稱呼，讓閔玧賢有了在異鄉奮力一搏的動力。
他用人生中最精粹的光陰換得了打造槍枝的基本功。
耗費了好幾年，返回宮中的閔玧賢褪去了兒時的稚嫩，少年青澀的美描繪著些許成熟的輪廓，他為了方便適應西域氣候而骯髒的打扮看起來完全不像個皇子，只像個流連在異鄉的旅客。
閔玧賢迫不及待地想要讓父王與弟弟見識他如此強力的武器，槍枝之間金屬的碰撞聲從背後的行囊裡傳出，彷彿是在催促他趕緊加快腳步一樣。
那日的太陽很大，閔玧賢得瞇著眼才有辦法看清楚眼前的景物，但即便如此，他從遠方就可以透過人群吵雜的聲音得知，今天是規模不小的審判日，而這種盛大的場合父王與玧其一定也會在。
果真如此，閔玧賢可以看見父王坐在高處的主席上，他正認真觀看著審判呢。閔玧賢不在乎進行到一半的審判，他只想立刻向父王展現他的強大，直到周圍激昂的尖叫聲在耳邊尖銳地響起。
「那是，第二皇子啊！他擅自砍下了義士的頭！」
第二皇子⋯⋯難道他們說的是那個軟弱的閔玧其嗎？怎麼可能，連狩獵都不敢的弟弟，怎麼可能殺人。
閔玧其同樣愈發成熟的臉龐在烈日下蒼白得更加沒有血色，下半身沾滿了罪人還在持續噴濺的鮮血。他沒有剛奪取一條人命的恐慌，只是徑直地看著在高處的王，膽大而無懼。
這個冷酷的樣子，真的是他那懦弱的弟弟嗎⋯⋯？看見閔玧其如今面對斷頭的屍體也能面不改色的模樣，閔玧賢竟然會對自己的親手足感到恐懼。
「兄長大人？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突然捲起的強風挾帶著熱浪，吹起了閔玧賢原本遮住了五官的黑長髮，同時也讓他驚慌失挫的表情一覽無遺，閔玧賢努力不讓弟弟看穿自己內心的恐懼，卻全是徒勞。
「⋯⋯今天才剛回來而已。」
「是嗎，您不在的這段期間，很多事情都變了呢，例如我。」
閔玧其扔下血跡斑斑的大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依然亂成一團的刑場。看見許久不見的兄長，閔玧其沒有任何重逢的思念或喜悅，他的情感彷彿隨著懦弱一同煙消雲散了似的，一點殘渣也不剩。
鋪天蓋地的寂靜取代了稍早的喧嘩，閔玧賢是夜裡不請自來的訪客，悄悄在王的主殿中逗了留。沒料到今天一口氣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害得閔玧賢都沒時間好好與父王問候，這也是他特地留下來的原因。
尚未熄滅的燈火從裡頭傾瀉而出，父親與弟弟交談的聲音說明了顯而易見的事實。閔玧賢赫然停下在門口的步伐，即使他不願意，那令人厭惡的聲音仍然顧自地鑽進耳中，強迫他面對殘酷的事實。
「你做的很好，如今終於可以把王位傳給你了。」
是他在西域待得太久了嗎，閔玧賢根本沒有機會從弟弟手中奪走王冠，沒能展現他的實力，父王甚至連見都還沒見他啊。
這麼多年過去了，閔玧賢依舊無法戰勝被弟弟遠遠拋在後頭的心魔，即使習得如何打造槍枝也一樣。
不知道在原地佇了多久，直到一道纖長的影子隨著門拉開的動作切開了照在地上的光。
自己現在的表情是有多難看呢？是充滿著不甘心還是悲憤？無論答案是什麼，都無法讓眼前的人有一絲表情變化。
「閔玧其，你就是為了皇位才殺的人嗎？」人都會變，閔玧賢明白這點，但他仍想親耳聽見弟弟的回答。
「是啊。」
金髮男孩蹲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只要閔玧賢一牽起他的手，告訴他自己會陪著他直到不再傷心為止，燦爛的笑容就會綻放在弟弟純真的臉上。
背著光，閔玧其墨色的瞳裡是無盡的黑色，他沒有猶豫地回答了閔玧賢組織了好久的提問，彷彿他問的是完全不需要思考的問題。
「若是為了王位，我連親人也可以殺。」
「你這個瘋子⋯⋯！」
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還以為能夠得到更符合人性的答案，殊不知閔玧其比他想的還要無藥可救。不再執著於弟弟，閔玧賢頭也不回的步入深處的房間，只留下閔玧其一人在身後。
滿是信函的書桌上點了一盞燭光，照亮了閔玧其獨自黯淡下來的目光，那雙痛苦的眼眸裡蘊含的悲傷，沒有被逐漸遠去的閔玧賢看見。
父王年事已高，短短幾年的時間賦予了閔玧賢成年男人的模樣，卻也奪走了他父親珍貴的歲月，光是外貌就比閔玧賢印象中還要蒼老了許多，父王他，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滄桑的呢？
「父王，許久不見了，您過的還好嗎？」
「玧賢！來來來，快坐下，好久沒有見到你了。」
白髮蒼蒼的君王在夜裡褪下了平日的拘謹，他輕輕拍著身側的空位，暗示閔玧賢也不必遵守那些繁複的規矩。
面對突如其來的親暱，閔玧賢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從來沒有與父王有過這麼自在的相處，眼前的人不再是地位崇高的王，而是自己的父親。
「這些日子以來寫給你的信都沒有回覆，想必是非常認真地在修行吧。」
「啊，那個啊，父王⋯⋯修行只是個幌子，其實我是為了學會打造槍枝才離開的。」
「你是指，那個傳說中的武器嗎？」
為了完美地將能夠顛覆整個國家的技術偷回來，閔玧賢忍受了長年的艱辛與折磨，這些都不該是一名堂堂的皇子該有的待遇，但只要是為了父王此刻只注視著自己的目光，那些都算不了什麼。
「這把只是個勉強能用的實驗品，我還可以做出更精密的改良。」
上膛的陌生聲響響起，那閃著耀眼光芒的鐵槍正靜悄悄地躺在閔玧賢的手掌裡。別說勉強能用了，在這個國家根本沒幾個人親眼看過所謂的槍枝到底長什麼樣子，王驚訝的模樣足以說明這個事實。
「要隻身一人做出槍枝可不是說要做就能做到的，玧賢你，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瞞著我這麼做？」
閔玧賢果然完全不了解他的父親，原以為他會要求自己親身示範或是讚嘆這個武器的細膩，沒想到父王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詢問自己這麼做的動機。
「我想成為您認可的王。」
閔玧賢握緊那還有些脆弱的手槍，就算他的劍術再怎麼高超，也無法與弟弟匹敵。這把象徵著強大的手槍，同時也代表了閔玧賢破釜沉舟的覺悟。
「我想要取代玧其，成為這個國家的繼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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