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關宗教信仰/真人真事

 


泯滅人性的惡果,脆弱的彼岸花在強大的地獄使者面前屈膝,再怎麼萬惡,終究要回到它們應該待著的地方。

滴答滴答,使者藏著的懷錶馬不停蹄地奔馳。

黑色的羽翼本該就是無法染回的墨黑,純白的羽毛不奢望能改變那雙無情的雙翼,只求它能不違背真意,在自己所見之處盡情翱翔。


 

 

自從閔玧其留下來之後,朴智旻的日子從沒有一天閒著,那哥總愛在一大早天還沒亮的時候跑去市集買一堆東西,而且是什麼都買,手工藝品、手工藝品的材料、沒什麼品味的畫跟壁飾,閔玧其甚至還搬了一堆木材將老舊的馬廄改造了一番,有木桌跟木椅,跟一些簡單的傢俱。

「哇哥,如果你來人間當建築工程師一定會成為名師。」

「少來,會有這個對比是因為你之前沒認真打掃好嗎。」

閔玧其的前髮因為勞動的汗水而緊貼在額前,以往不離身的黑色套裝已被悄悄地換下,現在的他穿著再普通不過的白色上衣跟卡其色長褲,以那個總是一身黑的死神來說,這樣的打扮確實不太尋常。

朴智旻噘起不服氣的嘴,都過這麼久了閔玧其還是喜歡拿這點說他,不是啊,只要可以睡覺就好了嗎?生活得簡單樸實有什麼不對。

「嗯?哥這個不是你之前給我吃過的水果嗎?」

注意到了那鮮豔的紅,朴智旻走上前想要仔細瞧幾眼那株美麗的植物,這樣色彩繽紛的東西放在他們樸素的居所,要不注意都難。

閔玧其的目光一沉。

「是啊,想吃隨時都可以吃,」

朴智旻聳聳肩,捏了幾顆鮮紅的果實塞進嘴裡,閔玧其正忙著應付發作的強迫症,根本沒空理會貪吃的某人,他剛釘好的木椅因為些微的高低落差而持續發生刺耳的噪音,閔玧其拿著錘子,打算跟這個惱人的手工木椅來場長期抗爭。

「看哥好像挺忙的,那我就先自己去教堂囉。」

「嗯,你也知道我這頑固的性子,不搞定好它是沒辦法做其他事情的。」

規律的敲打聲持續響起,直到那男孩徹底走遠了之後才敢停下,其實,他根本不在乎什麼椅子釘不好之類的小事,閔玧其只是需要擁有獨處的時間,一個藉口,好做不能被朴智旻看見的事情。

應該說,不希望被朴智旻知道的事情。

閔玧其捲起袖子,手臂上各種大大小小的傷疤暴露在空氣之中,有結痂的也有還沒癒合的。

「⋯⋯嘶!」

閔玧其毫不遲疑的在那些舊傷上又添了一刀,比起割在手掌,劃在手臂上更快、更不會被人發現。

不過還是會痛就是了,看來就算是死神,太頻繁的受傷也是會留下疤痕跟感覺到疼痛的。

深紅的液體澆灌在那株美麗植物的土壤裡,起初還覺得有些駭人,但現在閔玧其則是完全習慣了,對於給一株草餵血這件事。

不能被朴智旻發現,自己為了能夠待在他身邊而受傷這件事,不願讓他擔心,因為那孩子肯定會自責的。這樣不斷地受傷是他的決定,閔玧其不想讓自己的選擇由不知情的朴智旻去承擔。

那張被當作藉口的木椅依舊發出煩躁的噪音,閔玧其卻不急著修好它。

體驗後才發現,人類的生活意外的有趣呢,起初只是為了轉移朴智旻的注意力才一時興起的決定,後來閔玧其也不知不覺的栽了進去,看他身邊這麼多手作傢俱就不言而喻了。

就算短暫,但與朴智旻度過這樣平凡的每一天,應該就是所謂的幸福了吧。

「好了,修好這東西後就去找智旻吧。」

畢竟要是遲到太久也是會讓他起疑的,臼齒輕易的絞碎那纖弱的果實,閔玧其邊品嚐著那股讓人上癮的甘甜,邊揮下笨重的鐵鎚。

 


 

朴智旻今天沒有那個心情與孩子們玩在一塊,他並不想用裝出來的笑容來面對他們。樹蔭下很涼爽,朴智旻靜悄悄地坐在遠方的長椅上,任由風不斷地拂過他的臉龐。

「智旻哥哥,你今天沒跟他們一起玩呢。」

被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一跳,朴智旻轉向那聲音的源頭,一頭烏黑的長髮披散在女孩的肩頭,即使頭髮遮住了大部分的臉孔,還是能隱約看見纖長睫毛下的綠色眼睛。

「克洛托?」

朴智旻花了一番時間才想起她的名字,誰叫在所有孩子們裡頭,克洛托是最不親近他的呢。

克洛托一直是個特別的孩子,普通的稱讚或獎勵手法都無法讓這那面無表情的美麗臉孔有一絲變化,或許這也是朴智旻與她這麼陌生的原因。

「如果稍微修個前髮應該會更好看的,可惜妳那雙漂亮的綠色眼睛了。」

女孩沒有立刻回應,只是稍微撩起那長長的瀏海,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沈寂了一段時間。

「我會剪的,畢竟現在也沒有遮住眼睛的必要了。」

將長長的瀏海塞到耳後,這還是朴智旻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見克洛托的臉龐,以及她甜甜的笑容。

「為什麼要遮?妳的眼睛很漂亮啊?」

朴智旻還是不太明白這孩子腦中想的是什麼,他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與這個一向對自己冷漠的小孩談了這麼多,只是莫名的想知道原因。

「⋯⋯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啦。」

終於肯露出來的臉蛋遠比以往的還要有朝氣跟氣色,不再吝嗇於展現笑容,這女孩原來是這麼開朗的嗎?

她拿起放在大腿旁看起來像素描本的冊子,從中撕了一頁下來。

「哥哥,這個送你,謝謝你陪我聊天。」

克洛托遞上畫有精緻素描的紙張,上頭描繪著栩栩如生的景物,是再熟悉不過的教堂與周圍的風景,鉛筆的筆觸細膩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謝謝,妳畫的好漂亮啊。」

克洛托沒有說話,只是回以一個羞澀的笑容,點了點頭便向朴智旻道了別。

 

 

在不遠處的教堂與畫中的如出一徹,沒什麼變化,朴智旻卻明白,他熟悉的教堂早已悄悄瓦了解。

跟幾天前比起來,今天來的教徒更少了一些,幾個無措的農民慌張的在門口詢問沒辦法進去的理由,而修女也只是無奈的頻頻道歉,最後以關上大門作為回絕。

每天都要來這集會的信徒們會很困擾吧?畢竟這附近唯一一間教堂突然無預警的關閉。

大約是在三天前,像是集體失蹤一般,所有的神父在一夕之間消失無蹤,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有些修女甚至因為拿不到教徒金錢的奉獻而不再前來教堂,留下的只有放不下孩子們的修女而已。

朴智旻看著手中的圖畫。


克洛托,終於肯綻露笑容的妳,眼中的教堂還是之前那個祥和的模樣嗎?


把畫小心地收進懷裡,朴智旻不願去深思神父們消失的理由,因為答案只有一個,那個他最不想承認、不想面對的可能性。


「智旻,你怎麼不進教堂裡?」


男人的呼喚摻了蜜,每每聽見總能安撫慌亂的心緒,那聲再熟悉不過的溫柔是死神特製的蠱毒,讓他自甘墮落於其中,甚至無可自拔的依存。

「我⋯⋯今天剛好沒那個心情。」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坐在朴智旻身側,閔玧其有些擔心的望向難得沒什麼精神的愛人,漆黑的眸子中滿是真摯,剛才做粗活的污漬弄髒了閔玧其乾淨的白色袖口,手上還添了些小劃傷。

你說,眼前這個男人是當時沒有笑容的無情死神?

一身不祥的喪衣在風中佇立,彷彿只要與他對上一眼就會陷入永恆的黑暗,永世不得安寧。

第一次見面閔玧其如虛幻一般的身影,還清楚的刻畫在朴智旻腦海裡。

傢俱什麼的,明明不需要那種世俗的東西,卻寧願搞得自己流滿身汗、弄得都是傷口,朴智旻有時候真覺得閔玧其是個傻瓜。


但是啊,漆黑的羽翼不可能在一夕之間褪去色彩,成為潔白的翅膀。

 


玧其哥,除了是你帶走了神父們以外,我已經想不出能有什麼其他可能性了。

 


「沒有,什麼事都沒有。」

朴智旻回以一個淺笑,想告訴閔玧其不必擔心。

如果說閔玧其的願望是隱瞞私底下做的一切,繼續與自己度過平凡的每一天的話,那麼不揭穿閔玧其,就是朴智旻最後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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