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糖的妄想筆記

慎：非常不古風的古代文，會介意者勿進入。

從什麼時候開始，善良成了一個弱點。

曾經那麼相信著人們，卻難逃被反咬一口的命運。每一張嘴都像是要把你生吞活剝似的，在渴求著更多，滿足他們那永無止境的慾望。

就算會孤單一人，就算沒人相信自己，只要這個世間安好，如您希望的那般安好，那麼他的一切就全都無了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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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上來。」

今天的天氣很好，烈陽曬得底下那人滿身大汗，抑或是因為害怕才流的汗。

曾經披著榮耀的盔甲，在沙場上征戰無數的男人，本應是本國的驕傲，如今卻狼狽的跪在滿是沙塵的廣場，一旁站著的粗獷男人肩上扛著大斧，滿臉的不耐煩。

「金將軍，很遺憾，若你不動些歪腦筋，我本來是很敬重你的。」

面前這個如此落魄的男人，在三天前被發現除了收賄，還私自將宮廷中的機密文件以高價販賣給民間機構。

不否認這男人曾經為國家奉獻良多，能夠在死前聽見離別之語，已經是閔玧其最大的仁慈。

得要越過重重衛兵的視線才能勉強看到站在高處的閔玧其，傲視著這個國家的王撐著欄杆，正準備好好親眼目睹叛徒的死亡。

「這麼強硬的治國方式，我們遲早會受不了！很多人也有此等想法！」

對於老臣的肺腑之言，閔玧其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舉起右手拇指，抵在自己的右側喉嚨。

「若是先王的話，才不會⋯⋯」

持著斧頭的男人隨著閔玧其拇指劃向左邊時砍下了那個多話男人的頭顱，至於他還沒說完的那句話，則永遠不得而知了。

刺耳。

用不了多久時間，一個下人便恭敬的向閔玧其呈上一個木製的箱子，仔細瞧能發現，底部還沾染著深紅色的腥紅液體。

像是一個孩童拿到朝思暮想的玩具，閔玧其高高舉起那詭異的木箱，笑容天真得沒有一絲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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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您說您要去找王！？」

侍女手拿著盛滿點心的托盤，正努力不讓要給朴智旻吃的下午茶點因為她的震驚而灑落一地。

該怎麼說呢，當初還被同輩嘲笑要服侍一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客人，如今卻成為他們稱羨的對象，因為這個客人不僅不會刁難，還會與她們平等的對談，甚至不讓他們做太多的事情。

她甚至閒到做了點心要給朴智旻吃，沒想到卻意外聽到這個消息。

朴智旻慎重的握著那把閃著光輝的鐵槍，以點頭回應了侍女的疑惑。

「您不怕王嗎？」

「王曾經做過什麼嗎？」

「我、我才剛入宮，不太清楚。」

少女怯懦的語氣有些躊躇，朴智旻沒有要催促她的意思，而是有耐心的等她回答，畢竟上次親眼看見王差點要懲處另一個侍女，會害怕是難免的，朴智旻只是想知道更多閔玧其的事情，就算是雞毛蒜皮的事也好。

「是⋯⋯是王上有很多不好的傳言，宮中的人都略知一二。」

「所以王其實沒對宮中的人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就我目前所見，是沒有。」

朴智旻有點意外，那個能夠冷酷下令要處置他人的閔玧其，竟然沒有對宮中的人做出任何殘忍的事情。

朴智旻拿下少女手上的托盤，朝她露出溫柔的微笑。

「我想聽聽那些傳聞。」

朴智旻將包裹得緊實的槍枝抱緊在懷裡，用著有些不安的腳步在空曠的走廊上奔走，只有在與路過的人點頭問候時才能從剛才聽到的傳言裡稍微回過神。

謠言說，王的心情陰晴不定，上午才批准了這項政策，下午卻能不顧一切地改口駁回。

謠言說，只要在王的面前出任何一點差錯，不論那人是什麼身分，都會被閔玧其處死。

謠言說，閔玧其就是一任暴君，長期欺壓著這一整個國家。

少女毫不猶豫地如此說道。

朴智旻想全盤相信這些聽起來很符合閔玧其的謠言，但他的個性卻不允許他這麼胡亂聽信。

朴智旻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被隔壁鄰居家的孩子栽贓說吃了他的糖，花了好幾個月才澄清了一個壓根不存在的謊言。

自從那之後朴智旻就下定決心，絕對不隨便聽取路邊的流言蜚語。儘管閔玧其是滅了他村的仇人，但違背自己的原則⋯⋯更讓朴智旻感到難受。

佇足在閔玧其的宮前，守門的衛兵面露兇光地瞪著朴智旻，拒絕讓他進入。

「我是來把失物還給王的。」

「這裡可不是閒雜人等能進的地方。」

「不然你們幫我把東西轉交給他。」

「我們不被允許收下任何東西，你請回吧。」

只是單純的要把閔玧其遺落的東西還給他，這個衛兵怎麼那麼死腦筋，都不肯通融啊！簡直完全無法溝通，朴智旻的聲音越來越大聲，但那士兵當然不可能理會。

「仔細一瞧，你不是當時那個叛國村莊的罪人嗎？」聽見關鍵的字眼，朴智旻只感覺自己的背脊涼了一半。

「你找王上有什麼事？」

「我是王的客人，王是有求於我才讓我留在這裡的。」

「不對吧，你是被留在這裡監視的。」

「我⋯⋯。」

「身為一個罪人，還想見王嗎。」

無力反駁，面對如此直接的質問，朴智旻沒有能夠回擊的權利，他確實是個還沒脫罪的罪人。

「王怎麼可能有求於你？」

「我確實有求於他。」

「啊⋯⋯王上。」

剛才還高談闊論的士兵一看見那人立刻低下頭，讓出了路。

在那扇緊閉的朱紅色大門之後的是那張零度的熟悉臉孔，閔玧其的眉間蹙緊，似乎正在為了被打擾而不悅。

「你⋯⋯怎麼出來了。」

「有人在外頭喊的那麼大聲，能不被驚擾嗎？」

這樣說著的閔玧其卻沒有嫌棄或是鄙視的意味。明明才剛見過，朴智旻卻覺得他的眼神比昨日更無神了些，肉眼可見的疲倦在王的眼下肆虐。

「你，有那個膽對我重要的客人如此無禮，想必是做好心理準備了。」

「啊⋯⋯王上，請您饒我一命。」剛才還滿臉自在的士兵現在正跪在地上求饒，卑微的請求著。

閔玧其不發一語地凝視著地上狼狽的人，這種不重要的小兵，明明少幾個都無所謂的。

「雖然你對我的客人無禮，但有確實守門是事實不可否認。你從明天起調至大門值守，從今以後不要讓我在宮內看見。」

「是、是！謝謝王上的大恩大德。」

朴智旻鬆了一口氣，多虧閔玧其替他開通道路，不然就算在這兒耗上一整天他也沒辦法把東西還給閔玧其。

當看見閔玧其出現在門後時，朴智旻著實動搖了，在目前為止的人生裡，被刁難被欺壓的無數次之中，從沒有人像這樣給予他直接的幫助，就算那只是一句話，對朴智旻也有著不同凡響的溫度。

在閔玧其身邊，朴智旻的心臟仍然跳得飛快，此次卻不是恐懼所為。

「找我有什麼事？」

「啊啊，這是你的吧，忘在我那裡了，好像是很貴重的東西。」

因為提醒才想起來這裡的目的，朴智旻急急忙忙的解開包袱，小心地用雙手捧著那隻鐵槍，就怕手滑傷了它一寸。

「你⋯⋯。」

朴智旻不是沒看過閔玧其吃驚的樣子，但持續這麼長的一段時間還真是第一次。

閔玧其閉上微張的嘴，睜大的眼框在一次閉眼後回復到了以往的鎮靜，卻有股奇妙的情感在他眼中流淌。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相比起朴智旻孩子般的小手，閔玧其的手大上了不止一些，那隻大掌包覆住他的小手，讓他的手指穿進板機護弓裡。

朴智旻的臉像是要出賣他似的變得通紅，為了讓他能夠扣緊扳機，閔玧其用了些力握住朴智旻的手，閔玧其手上的溫度完整無缺地傳遞了過來。

好燙，無論是自己的臉，還是閔玧其手的熱度。

閔玧其的動作行如流水，沒有猶豫，他的手俐落地引導著朴智旻，讓朴智旻把槍管抵在一國之君的大陽穴上。

「都這樣了，還是不知道嗎？」

「知、知道什麼？」

朴智旻拿著槍的力道很輕，只要閔玧其一鬆手，那把槍就會立刻落地。他壓根就不明白，閔玧其這一連串的舉動有什麼超乎他想像的意義。

對朴智旻而言，閔玧其一直是個神秘的人，摸不透他的情緒是真是假，他說的話、他的表情，是否真的符合內心所想。

而此刻，朴智旻仿佛才第一次看到閔玧其這個人一點真實的樣子。

閔玧其不再是那副駭人的冰冷模樣，他看向朴智旻的眼神有點不知所措、有點意外。

是錯覺吧，朴智旻竟覺得閔玧其的眼眶有些泛紅。

「是嗎。」

然而那樣的表情只被朴智旻捕捉到了幾秒，閔玧其的頭隨著握著鐵槍的手無力的垂下，神奇的是，他竟然沒有再追問下去，朴智旻還以為自己的話鐵定不會被信任的。

「那個，剛才在外面⋯⋯謝謝你了。」

朴智旻的感激說的唯唯諾諾，他總覺得今天的閔玧其少了那股高不可攀的氛圍，不只是替他解圍的舉動，就連剛剛那個表情，都讓朴智旻鼓起勇氣想主動接觸這位神秘的王。

「這種小事，不足以掛齒。」

光這一個回首，便足以讓朴智旻在之後的好幾個夜裡魂牽夢繞。

閔玧其沒繫上的髮順著肩披散而下，隨沒被屋簷遮擋住的光線給照得彷彿縷縷金絲，他的肌膚是晶瑩剔透的白玉，憔悴的眼窩透露出病態的美感。

坦白說，那些直白的謠言與朴智旻對閔玧其的第一印象符合。

但若閔玧其真是那麼陰晴不定的人，怎麼會直到現在都信守承諾將他看做客人，甚至為了他發怒、為了他妥協。

倘若閔玧其真是那麼喜好殺戮的人，面對剛才那個閒言閒語但盡忠職守的士兵，怎麼可能只是換個職位那麼簡單。

然而為什麼，明明那些不實的謠言已經在宮中被散播得如此廣泛，握有一切權利的閔玧其卻沒有阻止呢？

對閔玧其的疑問越積越多，快要從胸口滿溢出來。

「閔⋯⋯啊，王上。」

差點將內心裡直呼的名諱給喊了出來，朴智旻笨拙的改口，在心中拼命祈禱閔玧其沒聽見自己那可笑的結巴。

沒有聽見預期的譴責，朴智旻緊張的抬頭想偷瞧他的反應。

閔玧其在空曠的園林石廊上停下了腳步，他身後的繡球花還沾著稍早的露水，在翠綠之中依傍著彼此開花。

「隨你怎麼叫吧，反正我知道禮節在你身上起不了任何作用。」

一名暴虐無道的昏君，怎麼可能允許他人隨便稱呼自己。

「⋯⋯閔王。」

王的面容沒有一絲不悅，彎彎的細眼代替言語向朴智旻透露出淡淡的笑意，而那雙意味深長的目光隨後便移向了一旁的植物造景，默許了這個稱呼。

要怎麼做才能讓這一切停下來，不管是自己發燙的雙頰，還是那躁動不已的心臟。光是看著那人的背影，朴智旻的心就變得要融化似的柔軟。

明明應該憎恨他的，朴智旻卻控制不了自己著了魔似的想著那個男人的事。

朴智旻只知道，自己已經再也討厭不起閔玧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