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非常不古風的古代文,會介意者勿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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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您的房間,宮裡的公共設施都可以使用,有事的話向宮女喊一聲就行。」

映在朴智旻眼前的,是比之前發燒待著的還要來得大的房間,華麗的裝飾與擺設,光是一間臥房就快要比他的家還大了,這是什麼道理啊!?

「等一下,為什麼⋯⋯王要給我這麼好的房間?」

為什麼要如此禮遇一個差點被處死的危險份子,朴智旻差一點就要這樣問了。

「上頭只吩咐我們說您是來這裡獻藝的貴賓,要給予客人最好的待遇。」

宮女的笑容很溫和,不像在進行什麼詭計。是啊,普通的下人應該不知道他稍早是以什麼樣的身份留在宮中的。

「我明白了,謝謝妳。」朴智旻微微點頭送走了恭敬的宮女。

朴智旻在終於能夠獨處之後立刻癱倒在柔軟的床鋪上,他總覺得把自己一生的勇氣都用在昨天那聲昏君上頭了。

最起碼不必送命,雖然是殺了他親人的仇人,但畢竟也是這個國家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在一國之君面前吐出那樣的荒誕之言,要不是能透過按著胸口感受到心臟的跳動,不然朴智旻根本不相信自己還活著。

暴虐無道、蠻不講理,這是朴智旻對閔玧其的第一印象,現在則要加上莫名其妙這個詞。

 

 


之後過了數日,朴智旻已經差不多習慣了宮中的生活,只是下人們恭敬的態度還是讓他感到不自在,至少他們沒有堅持要替他更衣或是隨侍在旁之類的。

朴智旻最常去的地方是藏書室,那裡有好多不曾聽聞的知識與珍貴的歷史紀錄,他現在每天必做的功課就是練習寫字,像他這種農民子弟,怎麼可能讀得起書。

朴智旻認真的握著毛筆,試圖將那還不太熟悉的字體寫在紙上,儘管歪歪扭扭的根本看不出來是同個字。

 

「握筆姿勢錯了,難怪會寫不好。」

一個黑影遮住落在紙上的光線,朴智旻應聲抬頭,看見的是突然出現在桌緣前的鄭號錫。

「嗚哇!你⋯⋯進來都不敲門的嗎!?」

「我已經敲很多次了,應該是您太專注才沒聽到的。」

沒有穿上慣例的盔甲,鄭號錫一陣子不見的面孔有點陌生,但曾經的記憶卻歷歷在目,儘管傷口早就痊癒,心中的陰影卻永遠無法抹滅。朴智旻下意識的拉開與鄭號錫的距離。

「關於之前動粗的事情,我在這裡慎重的跟您道歉,當時是我太衝動了。」

有違以往的作風,鄭號錫收起了之前的銳利,甚至還老實的道了歉,這不是朴智旻認識的那個強悍護衛。

「您現在是王重要的客人,不得無禮。」

客人嗎?聽到這個詞朴智旻還是止不住笑意,因為如此慎重的禮遇一個庶民,實在太過於荒唐。

朴智旻身上穿的高級絲綢在光線下隨著皺褶閃著微弱的光芒,腰部繫緊的衣飾幾乎要讓人喘不過氣來。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曾經的平民在華麗衣裳的包裝下仿佛一位有錢人家的少爺,任何人都不會相信,眼前這個氣質出眾的男孩是個罪人。

 


「如果你真感到抱歉就幫我一個忙,替王殺了我吧,因為我實在找不到任何向王證明自身清白的方法。」

 

朴智旻的眼簾低垂,滿載的無奈看似要奪眶而出。這幾天內,他因為怕被懷疑而假藉著學寫字的名義在藏書室尋找任何可以替他擺脫罪名的可能性。

朴智旻在尋找,閔玧其的生平記載、成為王之後的紀錄與事蹟,只要能多瞭解一點那個讓人猜不透的君王,就多了點渺茫的希望。

因為朴智旻實在是想不通,閔玧其為何要花費這麼多的時間與力氣,只為了得知最後一名反叛份子的情報。試圖謀反的百姓何其多,都滅了一整個村,又何必逼迫僅存的村民招供?

朴智旻想要知道,王執著於一個小村子的理由,隨便一個微不足道的記載也好。

但奇怪的是,無論朴智旻再怎麼翻閱,都找不著有關於閔玧其這任君王的紀錄?

對於要如何替自己以證據辯解,朴智旻已後繼無力。

 


「我沒有被賦予權利去做出那種事,我能做到的,只有教您寫出漂亮工整的字。」

鄭號錫拾起桌上的墨,順勢為早已乾涸的硯台添上新水。

 

 


「王從來沒有赦免過誰的紀錄,而您是第一個,光這點就是一個無可否認的籌碼。」

硯台磨墨的聲音規律地響起,鄭號錫吐露出的言論仿佛自言自語,卻沒被朴智旻聽漏,他露出不知該笑還是該懷疑的表情。

「難道你也想被認定是叛國份子?」

墨汁將透明的液體染成黑色,鄭號錫拿著筆的方式極為優雅,在一張又一張的宣紙上寫下端正的字。

 


「您在說什麼呢,我不過是在與客人談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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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玧其,玧其啊。」

是誰,好像有個很熟悉、令人懷念的聲音在叫喚他。

 

「你這幅樣子,是當不成王的。」

 

閔玧其倏地睜開眼睛,才驚覺自己又做了那個惡夢,衣服全被滿身的冷汗給浸濕,黏答答的,他煩躁地扯開胸前的衣領試著冷靜下來,可卻再也無法安心入睡。


過往的回憶來得太突然,宛如要將人撕咬啃食的惡獸。


閔玧其並不是個會被過去困住的人,而最近這樣頻繁失常,原因是什麼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朴智旻,那個村裡的倖存者。他就像根刺,不斷在心頭上留下不大卻確實存在的傷口,沒辦法拔除。

想痛快的殺了他,用刀俐落地砍下他的頭顱,讓宮中昂貴的地毯浸滿他的血,而那張桀傲不馴的嘴,將再也吐露不出任何傲慢的話語。

但不行,為了日後的大局著想,無論如何都必須知道朴智旻握有的情報,那個村莊的人⋯⋯絕對不是單純不滿於王室的平民。


外頭的天空尚未完全甦醒,空氣還透著些許的溼冷與寒意,但這樣的氣溫反而讓被惡夢折騰出一身汗的閔玧其感覺神清氣爽。

「王上您今日那麼早就醒⋯⋯您這個樣子是怎麼了呀!?」

隨侍的臣子除了對於突然拉開簾子的王感到不知所措以外,還被那副模樣給嚇得不輕。閔玧其的金長髮被整夜的翻覆給弄得有些紊亂,腰間的綁帶也鬆得露出大片的胸口。與這些不同,閔玧其的雙眼如同堅定了什麼似的,充滿鬥志。

「把堆積的奏摺全部拿來,傍晚我有事情要處理。」

 

 

橘橙色的天空宣告著夜晚的來臨,為了侍奉主子,婢女們都紛紛忙得不可開交,而其中一個宮裡高亢的聲音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朴大人,您在做什麼呢!?」

婢女口中的大人正蹲在地上,雙手全是烏漆麻黑的木炭,有些還沾上了下巴。

「啊⋯⋯因為下午在後花園裡散步得太熱了,想先燒熱水洗個澡但不好意思麻煩你們。」

「您每次都這樣,只要您說一聲⋯⋯。」

外頭騷動的聲音逐漸傳進庭院,另一名婢女急急忙忙地附在那個講到一半的婢女耳邊,打斷了她的回話,朴智旻看見她的神色從慌張轉為害怕,整張臉全失了血色。

關心的話語還來不及說出口,朴智旻就立刻明白了她會如此害怕的原因,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那個男人,光是踏進就足以改變空氣裡流動的氛圍。

閔玧其穿著比第一次見還要來得素雅的衣飾,顯得更加平易近人了些,他看向朴智旻的視線沒有任何溫度。

「是誰負責燒開水的?」

直到剛才還喧嘩著的庭院瞬間失了聲,王突然的蒞臨讓人完全反應不過來,只見剛才與朴智旻談話的那名婢女緩緩的舉起手,滿臉的懼怕。

「把她帶走。」

不待那名驚慌失措的少女做出辯解,若是閔玧其的話,只要輕輕揮過他那隻手,一眨眼的時間,就可以讓一條人命煙消雲散。

「等一下!是我擅自行動的,不關她的事。」

朴智旻連忙從地上站起,他的氣勢沒有被臉上的灰燼給減弱,在所有人只敢噤聲的氣氛下,只有他出聲替那名無辜的少女解釋。

「那不重要,重點是她讓客人做了不必親為的雜事。」

「如果你硬要懲處的話,那就算在我頭上好了。」

閔玧其因朴智旻的平語而蹙眉,卻沒有直接叫那個男孩改口。

 

「這件事不是我來這裡的目的,我今日這一趟是來找你的。」

「那麼,除非饒她一次,否則我絕不與你說半句話。」

「⋯⋯你!」

要不是有控制住,不然閔玧其真的只差一點就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掐緊朴智旻的脖子,讓他命斷於自身之手。

啊啊,多麽無禮、無知的一個賤民。

「放了她。」

深深吸了一口氣,閔玧其將怒氣緩緩呼出體外,比起直接發怒,王隱忍著憤怒的低沈嗓音反而更讓人畏懼。知道了王的目的是朴智旻之後,僕人們連同那名逃過一劫的婢女都用著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那兒。


「在外頭等我。」閔玧其簡單吩咐了隨侍的護衛便拉著朴智旻的手進了屋內。

 

 

「唔⋯⋯疼。」

「你還知道疼。」

閔玧其從沒有感到這麼煩躁過,不斷違抗他的這個男孩,簡直是個無法理解的存在,沒有任何禮儀可言,不被世俗的規矩給束縛,隨心所欲。

「再這樣鬧下去,當心我真拿下你。」

朴智旻知道,對閔玧其而言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他卻不害怕。

鄭號錫說的沒錯,權力最高的君王,才不會因為與罪人兒戲般的承諾而放過他,朴智旻握有對王而言十分重要的東西,儘管他不知道那是什麼。

「你不會這麼做的。」

閔玧其的雙眸閃過一絲訝異,一向無禮的朴智旻此刻的言語卻少了冒犯,而那雙堅定的眼睛,仿佛要看穿閔玧其心思般的耿直。

是啊,他總是超出常理,所以才有趣。

「是嗎?」

閔玧其的身影步步逼近,遮住了上頭照下來的燈光,他拉長的影子緩慢地覆蓋住不知不覺被逼到牆角的朴智旻。

等到反應過來才發現已無處可逃,被困在牆壁與閔玧其之間,朴智旻的每一口呼吸都無比沈重,閔玧其巨大的壓迫感,簡直要讓他窒息。

「我真的不敢對你做什麼嗎?」

朴智旻下意識地抬頭望向被王佔滿視野的面孔。

閔玧其皮膚白得沒有血色,不算大的眼睛卻有著上揚的眼尾,這麼形容王只會被斬首吧,但朴智旻在心中浮現的第一個形容詞是妖豔,即便如此卻也不乏兇狠的氣勢。

朴智旻死都不願意承認,閔玧其的顏好看得過份。

 

閔玧其的指尖是冰冷且狡詐的蛇,悄悄地從臉頰向下竄至脖子、鎖骨、胸口,最後到腰間,完全不遮掩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慾望。

閔玧其輕輕的觸碰抽走了朴智旻體內的溫度,令渾身的血液不自覺地倒流,因男人的舉動而戰慄,朴智旻腦內那些不敬的念頭全被瞬間驅逐出了他的腦子。

「這不是怕得要命嗎,傻瓜。」

閔玧其傾身離開朴智旻僵直的身體,順勢抹去了他下巴上的黑炭,瀟灑的背影毫不猶豫的走出了房間,只留下心跳得飛快的朴智旻。

王的蒞臨只維持了不到十分鐘。

摀著胸口,朴智旻試圖讓不安份的心臟安靜下來,儘管他不確定原因是王那過近的臉龐,還是他威脅般的話語。

完全不明白,那個男人正在打的算盤以及意圖,經過今晚他更確定了閔玧其沒有要殺了他的意思,卻也不清楚他要的到底是什麼。

叛國份子擁有的情報真的那麼重要嗎?那如果證明了自己無罪,閔玧其是不是更可以肆無忌憚地殺了他呢?

冷汗從耳際滑落,朴智旻吞了口口水,心跳得更加雜亂無章。


朴智旻撐在桌上的手被一個無意間碰到的冰冷觸感給吸走了注意力,那是剛才閔玧其離開時經過的桌緣,被桌燈給遮擋住了視線才沒察覺,那兒竟然多了個原本不存在的東西。

「這是⋯⋯?」

臉的倒影在金屬光澤上扭曲,朴智旻沒料到體積不大的這玩意兒竟然能夠如此沈重,上頭還有各種看似機密的機關,朴智旻小心的捧著這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東西。

好像有在哪裡看過,朴智旻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王,您傍晚是有什麼重要的行程嗎?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就消失了。」

鄭號錫滿頭大汗的站在閔玧其面前,臉上有一點點的不甘心,閔玧其卻只是露出愜意的微笑,視線沒有與鄭號錫的交會。

「我呀,做了個有趣的測試。」

沒有幾個人會知道他留在朴智旻房裡的那東西是什麼,畢竟那是在這個時代非常稀有的東西,必須擁有大把的銀子跟技術才能弄到手。

那是那天被裝進麻袋裡,在朴智旻村裡找到的其中一把武器,沒有多少人知道那玩意兒的威力有多強大,也幾乎沒有人知道,其正名為槍枝。

「那麼,那個小子會怎麼做呢?」


王的呢喃隨著被點燃的薰香雲霧裊裊而上,消失在沒有星星的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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