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非常不古風的古代文,會介意者勿進入。


朴智旻在腦中預想過好幾次,親眼見到王的當下該如何反應,該如何盡他最大的禮儀去向這個國家的王請安,為他獻上畢生最淋漓盡致的舞蹈。

朴智旻預想過好多種可能,就是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傳言中的王。

王的高貴參雜著鐵鏽味,王的禮儀充滿著戲謔,眼前這個踩踏在屍體上頭的,不是想像中那個至高無上的王上,而是一個滅了他全村的殺人魔。

「你⋯⋯算什麼一國之君!為什麼要殺⋯⋯!」

重重的力道落在朴智旻的右頰,強行中斷了他講至一半的言論。

「放肆!」

一個身穿厚重盔甲的男人迅速地將朴智旻阻擋在王的面前,憤怒之情顯形於色。

朴智旻怎麼也沒想到,他對這個國家最高權威者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如此威迫、無禮之語。

自身的下場會是什麼,朴智旻已經管不著了,被憤怒控制住身心的人,已然顧不得後路。

「放開我!你們這群泯滅人性的惡魔!」

然而朴智旻用盡力氣的叫喊,聽在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耳中卻仿佛蚊蟲飛過的細碎雜音一般微不足道。

「把他押上車。」

精心挑選過的衣裳與打扮全在與官兵的扭打中弄得骯髒不堪,他就像是個畜牲一樣被粗魯地綑綁,被扔在馬車裡。

一夕之間就失去了所有的親朋好友,儘管對突然現身的王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但王身邊圍繞著大量的士兵,每一個看起來都有著超群的武力,別說報仇了,朴智旻根本連靠近都沒有辦法。

麻繩綁得緊實,導致朴智旻只能以詭異的蜷曲姿勢縮在一旁,他抬頭觀察與他同車的人,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剛才斥喝並擁護王的男人。

「⋯⋯為什麼要殺了他們?」

對面的男人只是沈默地看著窗外,仿佛沒有聽見朴智旻的提問似的,與當時憤怒的樣子判若兩人。

不同於一般男性粗獷的外表,相反的,他有著不輸給女人的標緻臉蛋,若不是親身體驗過,不然朴智旻實在不相信長得這樣漂亮的人會有那麼大的力氣。

折騰得久了,自然就累了,差點忘記他們村到城裡要花兩天的時間。敵不過旅途的疲憊及顛簸,朴智旻終究還是漸漸放鬆了戒心,閉上疲憊的雙眼。

 

 

娘,為什麼妳總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無論是飽餐一頓還是作物收成增加,都無法讓妳開心起來。

妳好像有著心事,不能跟我商量的心事,是因為我是個不成熟的兒子嗎?還是因為我不值得依靠。

那天沒看見妳的屍體,娘,妳還活著嗎?


——————

「喂,清醒一點!」

潑在身上的冰水宛如尖刺次進朴智旻的皮膚,在入夜後更加的刻骨。吸滿冰水的衣服緊緊貼著身軀,絲毫不讓朴智旻有回復溫度的機會。

腫脹的右頰火辣辣的疼,兩天都處於繃緊神經的警戒狀態,朴智旻已失去了當時那股傲氣,只能無力地被士兵架著雙臂,像個即將被判刑的罪人。

拖著虛弱的身子,朴智旻已經沒有力氣去讚嘆周遭奢靡的裝潢、欣賞宮裡的細節。一切發生的太快,憤怒、悲傷、無力感,抱有這些感情在王的權威之下僅是徒增痛苦罷了。

磅礴的檜木紅梯往宮內深處延伸,在那盡頭的是一張黑木雕成的王座,上頭繪有低調奢華的氣派龍騰,與坐在上面的人身上的龍袍不謀而合。

「就是你嗎?試圖謀反的叛國之人。」

王的眼眸如冰霜,嚴肅裡透露些許怒氣。

叛國?朴智旻只知道他失去了所有的親人。他愛的人們還活生生地存在在他的腦海中,如今卻再也見不到面了。

面對王如此牛頭不對馬嘴的發言,朴智旻搖著如鉛塊般沈重的頭顱,以示不知情。

好冷,濕透的衣裳在慢性奪去他的精神,失溫的身體無法克制地在顫抖著,別說要回答王的問題了,朴智旻連舉起一根指頭都要花上數倍的力氣。

「嘖,真是個添盡麻煩的人。」

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朴智旻隱約聽見了那充滿威嚴的聲音如此說道。

 

————————

一醒過來看到的,是華麗得陌生的天花板。

「王交代要你好好靜養。」

是那個總是跟在王身邊的漂亮男人,朴智旻摸了摸額上放的冰枕,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發了燒。那個男人直挺挺地站在床邊,身體還保持著警戒,視線卻持續落在朴智旻的右頰上。

「原來宮裡養尊處優的王還會替人著想。」

「若不是王吩咐,不然我早就連你也一起收拾了。」

男人威脅般的發言沒有一絲起伏,連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朴智旻扯下敷在額上的冰枕,用相比之下更為憤怒的目光瞪著那名穿著厚重盔甲的男人。

「在審判日之前,享受你最後的時光吧。」

男人的離去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聲響,終於不用再聽見那刺耳的盔甲聲音,朴智旻往後傾倒在身後柔軟的床鋪上。

躺著的床柔軟到不可思議,又寬敞又舒適,完全不是家裡竹蓆可以比擬的,就連頰上正在敷著的藥草,也比之前母親幫他採的還要有效許多吧。

難過又能怎麼樣呢?根本改變不了現狀。就算從這裡逃出去,他也沒有地方可以回去了。從宮中的窗戶可以看見高掛在夜空上的月亮,跟在家鄉看見的如出一轍。

至少,他還能透過這輪明月思念逝去的過往。

 


————

 

 

畢竟是年輕小夥子,才躺個兩、三天朴智旻的燒就完全退了,就連傷口也消腫了。

今天是審判之日,他被迫跪在大廳中央,繼續之前沒能完成的審問,坐在王座上的人臉色比前幾天要差上許多,而那個穿著厚重盔甲的男人仍然站在距離王最近的位置。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從小生活在邊疆地帶的朴智旻,從來不曉得王的名諱,向這幾天照顧他的下人探聽時還讓人家吃了不小的驚。

朴智旻那天才知道,王的名諱為閔玧其,是繼承王位的第二皇子。

而那個總是在閔玧其身邊的男人則叫做鄭號錫,是王的直屬護衛軍,在戰場上的實力跟大將軍不相上下。嗯,這他倒是不怎麼意外。

「朴智旻,已經讓你苟活太久了,如果不從實招來,你就只剩被斬首一途。」

閔玧其的語調充滿著不耐煩,要不是朴智旻昏倒,這件早該結束的事情怎麼可能拖那麼久。

鋒利的大刀抵在下顎,僅只是輕微碰到就割開了皮膚,朴智旻的血順著刀鋒滴落至地板。只要一瞬間,就有可能會人頭落地,任何一個會激怒王的舉動,都有可能會奪去朴智旻的性命。


「我不是什麼叛國之人。」


「你⋯⋯!」

「號錫,住手。」在鄭號錫拔刀之前,閔玧其就隻手將下屬的攻擊意識給壓了下來。

「把東西拿出來。」

兩個大麻袋被士兵扔在地面,沒被封住的開口讓裡頭的東西輕而易舉的暴露在空氣中。


裡頭放著的,是滿滿的、從沒看過的武器與彈藥。


「這是在你們的馬車上搜出來的,這樣你還敢說不知道?」

「你搞錯了吧?我從沒看過這些東西。」

朴智旻沒撒謊,他活著的這二十幾年從沒見過這等沙場上之物,連矛都不太確定它的樣子了,更何況是這種需要火藥的先進武器。

王說,他們村的村民在前往宮裡的馬車裡載了這些?別開玩笑了。朴智旻壓根不相信這種荒唐至極之事。


「王,還是讓我來吧。」

「退下。」

比起鄭號錫不安份的氣焰,閔玧其的態度反而平穩許多,他瞇起細長的眼,裏頭的不悅與不耐煩悄悄地消失無蹤。

已經好久沒有人敢用這種態度對他了。

 

「如果你敢站在我面前再說一遍,我就不取你性命。」

右手在空中划過,閔玧其俐落地收起滑落於扶手的衣袖,他隻手撐著下巴的樣子,不像一名本該嚴肅的一國之君,反而像是在等著看戲的貴公子,充滿玩心。

明明是如此隨性的模樣,閔玧其身為王的氣勢卻沒有被減弱一絲一毫,在他由上而下的注視下,朴智旻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性命對王而言根本沒有任何價值。

撲通。

每步朝王座逼近的步伐都猶如千斤重,被佩刀的衛兵包圍著,朴智旻聽見自己心臟劇烈的跳動聲,他不知道,當離死亡如此接近之時,竟然能讓身子顫抖得這麼厲害。

那因為權力差距而遙遠的距離正在縮短,閔玧其的面容逐漸清晰,他的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在墨黑的眼眸裡頭是深不見底的未知,讀不出真正的情緒。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這個昏君。」


就算怕得雙腿發軟、就算要因此賠上性命,朴智旻也不願承認不存在的罪孽,問心無愧的人何必要懼怕且退卻?

況且,莫名其妙就殺人的君王,根本不值得擁有他的尊敬。既然橫豎都是死路一條,不如污辱一番這個高貴的王之後再赴黃泉之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爆出的大笑嚇得朴智旻差點站不住腳,一時之間來不及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笑聲的主人正是面前的閔玧其,剛才那張冷酷的容顏正在因為仰天大笑而扭曲著,朴智旻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大笑的瘋子,沒有半點王會有如此反應的頭緒。

「有趣。」閔玧其零度的瞳孔添了些神采。

「你可以留在宮內,直到證明你們村莊的清白。」

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朴智旻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金髮男人。都這樣大逆不道了,王怎麼可能饒他一命,他是做好要死的心理準備才這樣污辱王的啊!

「⋯⋯為什麼不殺了我!?」

有一就有二,朴智旻仍然用著激動且無禮的態度與一國之君交談,但身披龍袍的那人卻完全沒有一點怒氣,他輕輕向帶著訝異神情之人微笑。

「因為我說話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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