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有自信能對你說出這句話,就算你會置我於死地。

 


 

朴智旻沒有大礙,聽說只是纏繃帶的程度,閔玧其卻沒辦法見到他,因為他現在是一隻落網的獵物,等著被審問、等著被判刑。

閔玧其還是沒有參加自己的表揚活動,那樣的場面太令人作嘔,他現在已經不想要什麼榮譽跟尊敬了,反而希望那些圍繞在耳邊吵雜的阿諛可以停下來。

他不是為了那愚蠢的警徽才做出這種決定的,閔玧其看著制服上那枚朴智旻最後給了他的東西,心中某個地方好像空了一塊。

只不過是回歸到從前的生活,為什麼那麼難,閔玧其默默拔下了那個已經變得不熟悉的警徽,早就知道後果會是如此,他不後悔做出這個決定,只是無法否認,失去了朴智旻,還是沒辦法那麼快恢復到以前的生活模式。

腦內的思緒像打結的毛線球一樣混亂,比起自己鬧得沸沸揚揚的表揚活動,閔玧其更在意朴智旻的下場是什麼,都好幾天了卻一點消息都沒有,罪行這麼嚴重的罪人怎麼可能沒有引起半點聲音,閔玧其瘋狂的打聽,得到的卻都是還在審判中的回覆。

不看其他只看朴智旻殺的人的話,被判無期徒刑都不奇怪,但是,終於等到的結果卻是短短的兩年,罪行都是一些毫無緊要的罪證,零零總總加起來總共兩年。

閔玧其懷疑自己聽錯了,兩年?朴智旻不是頭號懸賞犯嗎,怎麼可能只判兩年。即使無法理解,他這次卻沒有像金碩珍那次那樣老實的去盤問上頭那些老骨頭。

知道這種事情內幕的,只有朴智旻那已經退休的夥伴金南俊了。

「哦,你提到的那些警察高官都是我們一部分的金主啊,他們那些人應該是被其他政府官員⋯啊,應該說是被我們的其他僱主給威脅了吧。」

聽金南俊的口氣完全感受不到他有要說謊的意思,原來最敗壞的是扮演著正義的這一方嗎,白不是白、黑不是黑,朴智旻只不過是當他們的黑手套,真正懷有那些醜陋扭曲的邪念的,從來就不是朴智旻。

“ 在那個好使的殺手替他們處理掉更多人之前,誰都不准動他。 ”

這樣想起來,為何他自己的表揚活動會被如此大聲宣揚呢,明明被拒絕那麼多次卻還是堅持邀請他的理由是什麼。

大概是想用那些虛幻的榮耀、正義感之詞來堵住他的嘴吧,說清了,警方根本不指望閔玧其逮捕朴智旻,甚至暗地裡還指責他把這件事鬧大。


不要搞錯了,他才不是因為想證明給那群死腦筋看才決心逮捕朴智旻的,這完全是出自於他自己的意願,是因為他無法再承受更多謊言,是因為對朴智旻失望⋯說了這麼多,到頭來,還是什麼都沒有留下。

自己的能力從沒被信任過,沒有人感謝閔玧其逮捕了朴智旻,大火燒盡之後只剩罪惡感折磨他過於遲鈍的情感。

閔玧其自己當時也沒想到,能這麼輕易的拿下朴智旻,他的計劃漏洞百出,風險比其他的方案來得都高,這種有勇無謀的計劃,能成功靠得全是朴智旻對他的愛,因為擔心他,才會奮不顧身的投入敵人的牢籠裡。

真是笨蛋,不是很厲害的殺手嗎?怎麼不反抗啊,身體都要被子彈給打穿了,卻只顧著笑著替人別上警徽,曾經那麼無所畏懼的你,怎麼會因為一個小警察就落得這種下場。


諷刺的是,都已經到這種無法挽回的地步了,閔玧其才稍微瞭解了那個男人一點,他沒有察覺到,每天深夜朴智旻隱身在黑夜裡的背影是多麼孤獨。

朴智旻不是什麼殘忍的殺人機器,他只是個不懂得怎麼享受陽光,被迫習慣於黑夜的男人,那樣難以讓人靠近的他,一個人在夜晚的籠罩下,該有多寂寞。

他不會後悔,這一切都是自己親手造成的,不管背後有再多的心痛或不捨,閔玧其都會選擇自己承受,不會遷就於任何人。

 


 

「玧其哥,幾個月之後我也要調去你那邊!」

「唉不用了,你走了那些女警就要哭了。」

田柾國不滿的噘嘴,不安份的手很想阻止閔玧其不斷收拾桌面的動作。

「可是哥為什麼突然間接受了升職呢?」

對那些嘴臉感到嚴惡,閔玧其本來一直不想理會為了安撫他才給的這個職位,田柾國不明白為什麼忽然之間閔玧其就轉了念頭,更別提還要大老遠的搬去其他更大的分局,田柾國毫不掩飾他臉上的落寞,他是因為仰慕閔玧其才特地調到這個分局的,他不在了自己在這裡有什麼意義。

「沒事的,用不著你擔心。」

儘管有點抱歉,但閔玧其沒有正面回應他的疑問,繼續低頭收拾東西,他拍了拍田柾國的肩膀,堅信就算沒有他,田柾國也有辦法完美的解決各種案件。

這麼做真正的原因,當然不可能跟田柾國說。


放鬆的抒情爵士在空氣中瀰漫,為氣氛增添了幾分朦朧,穿著西裝背心的酒保正流暢的為他調出擁有美麗色彩的酒精。

閔玧其懷疑自己有酒精成癮症,只要心情有點鬱悶口有點乾就想去酒吧小酌幾杯,不管心情好還是差,每過一段時間他總覺得得來喝幾杯,不來不行。

他特地選了不在熱門地段的偏僻酒吧,而不是當初遇上朴智旻的那間常去的酒吧,儘管他有點懷念那兒的香艾酒。

酒精是他的老友,閔玧其一口喝下高濃度的伏特加,像只是在喝水一樣沒有遲疑。

「你不知道這樣一直看著別人是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嗎?」

閔玧其斜眼瞪著從剛剛就坐在他身旁的男人,他對這張臉沒有印象,感覺不是認識的人,他持續盯著的視線讓閔玧其感到著實的不愉快,不知道他現在心情很差嗎?

「只是對你很有興趣,不行嗎?」

「⋯一邊去。」

「玧其你啊,就算沒上妝也很好看呢。」

聽見陌生的聲音喊出自己的名字讓閔玧其眉間的皺折更深了一些,這次他側過身子仔細的端詳這個莫名其妙向他搭話的人,他唯一一次上妝的時候是⋯⋯

自己像扮裝娃娃一樣被那個裝著寶藍色西裝的金髮男人給戲弄,被迫穿上昂貴衣裳,畫上像女人一樣的妝容。

那是他成為朴智旻戀人的第一天,他勾著朴智旻的手腕,踏入那個浮誇的建築,見到了幾個號稱是朴智旻兄弟的幾個人⋯眼前的這個人跟當時想要調戲他的那個人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孔。

不舒服的回憶浮上腦海,閔玧其在心裡咒罵,都到這種冷門的酒吧了,怎麼還能遇上這種渾身銅臭味的富二代。

「我聽說了哦,朴智旻那傢伙被逮捕了。」

「走開。」

閔玧其連話都懶得跟這種人講。

「只能說他活該,為了阻止那個謠言用盡了力氣,才會被抓住。」

他連看都沒看就向櫃檯點了菜單底部最昂貴的調酒,為了勾起對方的興趣,洩露一點無關緊要的消息也無傷大雅。

「什麼⋯?」

「啊⋯當事人不知道吧,地下的人都知道這個消息哦,說那個毒蛇有一個情人,是他最大的弱點,只要殺掉他的情人就等同於讓傳說中的毒蛇再起不能。」

「他⋯也聽說了嗎?」

「豈止聽說,他一直都在藉著委託的名義濫殺疑似是消息源頭的人,好幾個無辜的幫派都被他滅了。」

「你是說,他一直都是在找散播謠言的人⋯?」

「是啊,多少人想取你的性命,為了你,他可是像發了瘋似的在無差別殺人呢。」

剛剛下肚的酒精讓頭腦無法清晰的思考,朴智旻說過想保護他,閔玧其還以為只是胡話,又是另一個他的謊言。

原來全是真的嗎?他不曉得⋯朴智旻手上的血,原來都是為了他而沾上的嗎!?

「還以為講些八卦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沒想到他還是完全不讓任何人靠近你,真的很傷腦筋啊。」

趁著閔玧其不注意之時,那個人悄悄的拉近與他的距離。

「從那晚看到你之後我就無法停止想著你,總得想個方法把騎士弄走才能接近美人啊。」

「你最好在我打爛你的嘴之前停止這些廢話。」

「那個蠢蛋,直到被關進牢裡都還不知道那個散播謠言的人是我吧?哈哈哈哈真是有夠可笑,不過多虧他這麼蠢,我才終於能靠近你,我可不想被他殺掉。」

朴智旻那個傢伙,被這種惡劣的混蛋給擊潰了?不是,他不是被這個人渣給陷害,而是被自己給拖垮了,朴智旻隻身一人,不但要在他身邊確保他的安全,還要在外面尋找想要加害於他的人。

一個人,去對付整個地下嗎?

為了不讓他寂寞,還特地每天陪在他身邊。

朴智旻說他不當殺手了,是因為他後來根本沒有再接那些金主的委託,他殺人是為了保護閔玧其,為了不讓他受到一點傷害,朴智旻說他不當殺手,從來就不是謊言。

朴智旻說要保護他,更不是虛話,正因為那個男人每天都在用盡全力保護他,他才有辦法反咬他一口,不然閔玧其早就被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人給割斷喉嚨了。

啊啊,他這不是根本沒說過半句謊言嗎。

難怪朴智旻叫閔玧其再給他一點時間,因為他還不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沒有除掉會讓愛人陷於危險的可能因子,他不能離開。

為什麼,要一個人默默付出那麼多?

為什麼,自己不再多相信他一些?

朴智旻比任何人都還懂得怎麼去愛人,是他,是他自己親手葬送掉了他們的未來。

那個男人太溫柔了,即使知道拼命保護著的人要對自己不利,也沒有抵抗,倘若那是深愛之人所期望的結局,那麼他也會無條件接受。

振作一點,閔玧其。

沒有時間難過了,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朴智旻恨不得殺掉的人,從他得意大笑的樣子可以看得出來,這個人完全沒有任何涵養,純粹只剩空虛華麗的外殼,沒了錢就什麼都不是的廢物。

「附近有間旅館,現在沒了朴智旻那個絆腳石,總可以跟我走了吧,嗯?」

閔玧其握緊拳頭,不能激怒對方,先暫時照他的話做,心中的悲憤暫時被對這個人的恨意給掩蓋,加上那貶低人的語氣,閔玧其快要壓抑不住想要殺了他的慾望。

殺了他,殺了他,讓他那雙污穢的眼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讓那張講出卑劣之語的嘴再也說不出任何毫無意義的話,讓雙手沾上血紅色的濃稠液體。

「走吧,帶路。」

在閔玧其被殺意控制住的那一個瞬間,就已經不再是以往的那個他了。

腎上腺素不受控的急速飆升,是因為終於能為朴智旻報一點仇嗎,還是因為其實他也不是什麼善類。

「真是太讓人感動了,為了你,他付出了一切,卻什麼也沒得到,反而還被關進監獄裡。」

是確信一直想得到的人成為囊中物了吧,ㄧ路上那個沒品的男人就不斷貶低著朴智旻,炫耀著沒人能奈他何。在密閉的暗巷裡,那濃烈的香水味讓閔玧其想吐。

朴智旻,每當你要抹滅掉一個生命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心情嗎。

「這就是你的遺言?」

「啊?」

閔玧其深深明白這麼做的下場會是什麼,這麼做將會失去多少東西,倘若殺掉一個人能多少彌補一點什麼,那麼他樂意之至,沒什麼,反正他也沒什麼好失去的了。

「晚安。」

槍聲蓋過了閔玧其的道別與那男人本來要說的回話,震耳欲聾。上頭告訴過他,除非遇上緊急狀況否則不要用上警方配發的手槍,閔玧其也順從的從沒有開過槍,直到現在,第一次上膛他就殺了一個普通的市民。

紅色和粉紅色的肉塊噴濺在骯髒的巷弄與石牆上,血肉模糊,死在這種偏僻的暗巷裡倒是蠻適合這種人渣的,至少是沒有痛苦的死法,已經算便宜他了。

一個性命竟可以消逝的如此輕易,閔玧其沒有感到任何罪惡感或是不安,好像是稀鬆平常不過的一件事。

外面已經夜深到寂靜,閔玧其沒有再看地上那具淒慘的屍體,沒有殺了人後的慌張,他吐出的氣息在寒冷的夜裡化為白煙,飄揚而上。

arrow
arrow

    一顆砂糖不夠甜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