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他站在門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朴智旻走上前替閔玧其關上他身後遲遲沒關上的大門，之前只能遠遠看著的人現在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一個動作就能把他銬牢在懷中。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朴智旻雖然不期望閔玧其會有多大的反應，但希望至少能看見他喜出望外的樣子，但閔玧其只是低下了頭，仍然什麼話都沒有說。
「你去喝酒了？」
這就是這麼晚回來的原因？朴智旻從他身上聞到酒精的味道，那股氣味不像是只有小酌的程度，就算閔玧其的酒量好到千杯不醉，朴智旻還是不喜歡讓他碰酒，那好看的眉微微蹙起。
「是啊，我醉了，所以接下來都只是一個醉鬼說的瘋言瘋語。」
朴智旻的鼻腔瞬間充滿那聞了刺鼻的酒氣，閔玧其的雙手扣緊了他的背，將整個人都埋進好久不見的戀人的胸膛裡，朴智旻悄悄往一側瞥去，看見閔玧其些微露出的側臉滿是哀傷。
「智旻⋯真的是你。」
細微的聲音被悶在他的黑色帽衫裡頭，那個人抓著他的力道很用力，好像他是河中的浮木，一放手就會被沖得遠遠的似的。
「你怎麼忍心，讓我這樣等你。」
他看過閔玧其冷漠的樣子、不甘心的樣子、怒氣沖天的樣子、開心笑著的樣子、雖然寂寞卻故作堅強、倔強的樣子。
朴智旻多希望能夠不再記起閔玧其那些因不快而展露的表情，包括那讓人不愉快的初次見面，他被羞辱的模樣，朴智旻在心底默默發過誓，不會再讓他露出那些神情。
但是閔玧其現在臉上的表情，是目前為止讓他心最碎的一次。
「一開始還以為你是在試探我對你的真心，那麼就算再久我也會等給你看⋯我像個傻瓜，每天每天只能盼著你回來、回來我身邊。」
自責在胸口打繞找不到出口，悶得朴智旻就要窒息，他只能一個勁地再度把人按進自己的臂彎。
「朴智旻，我是這麼的愚蠢、這麼的重視你、這麼的愛你，你不曉得嗎？」
第一次聽見閔玧其親口說的愛語，卻只是讓他心更疼，朴智旻不敢鬆開收的越來越緊的擁抱，因為他怕再看一眼閔玧其那樣哀傷的表情，他會無法承受。
「我明白，我明白得非常徹底。是我不該這樣離開，不該這樣放你一人，都是我的錯。」
「⋯壞男人，不准你再離開我。」
那語氣變得有些撒嬌，有些甜膩，沒有掉下的淚使閔玧其的眼眶泛紅，惹人憐愛。
醉意是會傳染的嗎？上一刻明明還心塞到不行，現在卻因為這個人楚楚可憐的樣子而湧出了很久沒有感覺到的慾望，意識像喝了酒一般朦朧。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面對好久不見的戀人，朴智旻絲毫沒有要把持的念頭。
有潔癖的閔玧其通常讓任何人沒洗澡就接觸到他的床，不過現在這個情況除外。
朴智旻的手掌冷得像冰塊，游移在閔玧其沒什麼肉的腹部，已經敞開的白襯衫隨著他往上的動作愈撩愈開，朴智旻刻意緩慢的解開繫在戀人胸前礙事的領帶。
閔玧其似乎對於朴智旻一直執著在他胸前有些不滿，他抓住朴智旻的雙頰，吻上那飽滿的唇。
閔玧其炙熱的吐息讓他的呼吸更加急促，那雙意亂情迷的雙眸是無形的春藥，那張拼命吸吮著的小嘴是致命的催情劑。
閔玧其這劑強心針快讓心臟承受不住。
閔玧其被用力的推倒在身後的床上，就連雙唇分開的這幾秒也不允許，朴智旻幾乎是立刻再次封住那微張的嘴，這是個不怎麼溫柔的吻，兩人都沒有要掩飾情慾，只是放由本能拼命的索取對方。
「唔⋯。」
過於激烈的擁吻，讓朴智旻的嘴角被咬出了開始滲血的傷口。
「喔呀⋯抱歉。」
閔玧其喘著氣，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朴智旻不在意讓這點步，也不在意這點因為閔玧其而留下的傷口。朴智旻舔去那殘留在下唇的血珠，天知道這動作在閔玧其眼中有多性感。
脫去了上衣，令閔玧其驚訝的是，朴智旻曾經滿是傷痕的身體，竟然已經淡了很多，沒有之前那樣不堪入目了。
「意外嗎？」
「⋯嗯，很意外。」
朴智旻低頭看著特地除疤的身體，幸好當時有找鄭號錫幫忙，不然閔玧其又要想多了，他很貪心，他不想要讓閔玧其知道他在外面的那些瘋癲，即使是為了保護他。
剛才燒的那麼猛烈的慾望，竟然可以被閔玧其一個不對勁的眼神被瞬間熄滅，因為他怕讓這個人再擔更多的心，添增不必要的煩惱。
「你啊⋯不要再殺人了⋯。」
「玧其？」
「答應我嗎？」
「⋯⋯⋯嗯，我答應你。」
像哄孩子一樣，朴智旻隨便敷衍了他問了兩遍的問題。
閔玧其的臉還是紅得不像話，得到回應的他昏昏沈沈的靠在朴智旻的肩窩，體溫高得像發燒。到底是喝了幾杯才醉成這個樣子，輕輕扶起已經闔上眼睛的他，朴智旻替他扣上剛才親手解開的紐扣，沒有一絲惋惜。
把睡著的那個人攬在自己的懷中，朴智旻可以感受到他均勻的呼吸吐在裸露的胸膛上。僅僅只是讓閔玧其靠著他入睡，心靈就可以得到這麼大的滿足。
朴智旻明白，自己曾經冰冷如鋼鐵般刀槍不入的心已經徹底淪陷，這個警察可以輕易牽動他的任何情緒與行為，他不再是之前那個冷酷無情的殺手。
但是，他最重要的人卻叫他不要再殺人，不用說出口也可以理解，身為警察的他當然早就希望自己不要再做這種事。
可能嗎？殺戮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是他的天職，這樣的他有辦法為了閔玧其停手嗎？
衝突混濁了舉棋不定的思緒，一直不願面對的問題如今坦蕩的擺在眼前，逼迫他做出選擇。
答案是什麼，他心裡早已有數。
早上喚起閔玧其的不是和煦的陽光，也不是悅耳的鳥叫，而是讓他頭疼欲裂的宿醉，閔玧其有點後悔昨夜那樣瘋狂灌酒，但是睡得很沉很好的確是事實。
他勉強撐起搖搖晃晃的身子，扶著感覺裝了好幾頓鉛塊的腦袋，準備起床前往浴室洗漱。
嗯？不對⋯朴智旻人呢！？
閔玧其用著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跑到客廳，昨天的記憶被酒弄得七零八落的，難不成連看到朴智旻回來這件事也是他的幻想吧。
「早啊！」
朴智旻剛洗好澡呢，他原本整齊的頭髮被剛套上的衣服給弄得像個鳥窩，本人毫無自覺的綻放開心的笑臉，已經好久沒看到如此耀眼的陽光和這樣子的笑容了，看著朴智旻，閔玧其忽然有股想哭的衝動，但他高得不得了自尊心不容許自己做出任何失態的行為。
「嗯⋯早安。」
失憶的閔玧其還想裝作鎮定，不知道昨晚已經暴露出這些日子所有的想念了。真是可惜，朴智旻原本還期待能看到清醒的戀人撒嬌的樣子呢。
「今天是週末，還要上班嗎？」
「是啊，還有一些瑣碎的文件還沒處理。」
「那麼這個給你。」
朴智旻從懷中拿出一盒八顆裝的藥錠，好端端的躺在他的掌心。
「睡前一顆的營養錠，讓你不會那麼疲憊。」
閔玧其看了一眼便接過那小小的紙盒，他在藥局看過這個樣子的藥錠，卻從來沒買過，他本來不相信這種東西的，但是既然是朴智旻推薦的⋯那用用看也無妨，他最近的確有點精神不濟。
「謝了。」
朴智旻看著閔玧其把那盒藥確實地收到包裡，隨後便匆忙的準備出門。
「真是個工作狂⋯。」
朴智旻小聲的嘟囔，照理說不是應該跟好久不見的他膩上一整天的嘛，怎麼他們見面的第一個早上卻是去工作，真是受不了閔玧其，朴智旻收起不甘心的嘴臉，看著已經空空如也的手掌，若有所思。
「你要這種藥那什麼。」
朴智旻摀著剛動完手術的傷口，看著鄭號錫遞過來的藥錠沈默不語。
「謝謝你，號錫哥。」
「唉，我真的很擔心你，突然要我動手術然後又跟我要市面上找不到的安眠藥。」
「不會影響到哥的生意的啦。」
「重點不是這個好嗎⋯。」
朴智旻拿出另一盒市售的營養錠，他特地選了標誌特別少、特別相似的一款，悄悄的將兩個調換再仔細的封上，一般人根本不會懷疑這盒普通至極的營養補充錠裡頭的藥錠不是真的。
沒錯，他會回到閔玧其的身邊，並且不會再離開，但是他同時也離不開孕育他的黑色世界，朴智旻不得不承認，毒氣是他的空氣，鮮血是他的水，一旦失去就不能存活。
準備好的安眠藥不過是個保障，確保閔玧其不會半夜醒來發現他不在身邊，不會發現他已經化為毒蛇從身邊溜走。
如果說殺手身分跟閔玧其只能選一個，那朴智旻選擇兩個都要。
終究，還是做不到閔玧其希望他答應的承諾，他不是金南俊，沒辦法爽快的說離開就離開。
對不起，只能用這種方式留在你身邊。
朴智旻用力握緊藏在口袋裡真正的營養錠，力道之大到差點將它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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